过了一会儿，诺儿和之前说的一样把蛋花粥端过来了，我也听她的话静静地坐在床上。虽然很无聊，但真的很累。
“爸爸，来，小心烫。”
她把粥装进小碗里面端给我。我喝了一口，味道真好，和以前薇尔做给我的味道差不多。我差点哭出来。
“好喝吗？我没尝过。”
“嗯，很好喝。真的很好喝。”
诺儿笑了笑，把我手中已经空了的碗接过去，重新帮我装了一碗。
喝完所有的蛋花粥之后，我把端着盘子要走出去的诺儿叫住了。
“诺儿，我有一些事要和你说。”
诺儿把手中的盘子放回刚放的地方，重新坐下来。
“虽然我说过，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决定了，但现在有后悔了，行吗？”
诺儿听得一头雾水。也是，我觉得我说得也令人一头雾水。
“我想帮你做个决定，可以吗？”
换了个问题后，诺儿扫去原本疑惑的表情轻松地回答：
“当然可以啊，你想做什么决定？不过让我离开小可是不可能的哦！”
“不会的。因为我走了之后就只能靠他来照顾你了……”
“……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话……”
“对不起……”
好像惹她不高兴了，但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决定？”
“去读书吧。”
“什么？”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会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读大学。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想让你去读大学。”
诺儿似乎被我突然做出的决心吓到了。
她没有回话，这也方便我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知道了。最多再过三五年，可能更短，我的寿命就会终止了……”
“所以呢……？”
“所以，我才想让你去上学。我知道你想要留下来照顾我。但我也知道你的成绩，知道你不去上大学是件很浪费的事。”
“所以呢……？”
“什么所以……”
“所以你就让我去上学？你不是说过了让我自己决定的吗？为什么又反悔了？”
“因为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为了不让你又遗憾，我才想让你去……”
“不要再讲这种话了好不好！”
诺儿猛地站起来。
“不要再讲这种话了，算我求你了……”
心正在承受着刺骨的痛。我想诺儿也是一样的。
“可是……这是我们要面对的事实啊……”
诺儿开始哭了。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我挺过了今天不代表明天我也可以，挺过了明天也不代表后天我也可以。我随时有可能会离开你们……到时候留给你的除了悲伤就只剩下后悔了，你知道吗？”
我伸手握住诺儿的手。马上就能说服她了，我有预感。
“我不想你到时候再来后悔，所以我想让你重新去上学。就算当做我的一个愿望答应我，好吗？”
诺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的手缓缓推开，重新拿上盘子走出房间。
心痛。如同撕裂般的痛。
我想诺儿也是一样的吧……
过了几天，诺儿答应了。她说她已经决定好要去哪一所大学了虽然她的班主任建议她到更好的学校去，但是她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所离家最近的学校。
她现在已经有在看书了。我叫她把家务交给我，她不肯，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一切又似乎和之前一样，在既定的生活轨道上缓缓前进。
我只希望我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剩下的日子。但是……这似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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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我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
现在的我不要说下田去帮小可，连简单的帮诺儿拖个地板都已经做不到了……
现在还是初夏，但是诺儿她们的学校在暑假的时候要提前先去考试，然后开始上几天的课，才开始继续放假。按照校方的规定，这是入学前的一个能力测试。
我本想开车送诺儿去，但后来我发现连车我都开不了了。一坐上车，原本还算清楚的视野彻底变模糊，将近看不见。看不见的话何来的开车一说？
连送自己的女儿去学校这种小事我都做不到了，我到底能干嘛呢？
诺儿的学校是宿舍制的，去上学的时候要住校，所以没办法天天回来。因此，小可就承包了所以的一切。每天早上早早起床下田去，然后回来就开始做家务，到晚上就昏昏欲睡。我能做的就只有帮忙做做饭，因为这不用太大的力气，尤其只是两个大男人的时候。
诺儿一共要去一个星期，所以哈尔的这种生活就要持续一个星期之久。
“你这样很累吧？对不起啊，什么都帮不了你……”
每次我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总是会笑着回答我。
“怎么会？以前你不也是这样子照顾我和诺儿的吗？那现在我可以这样做了，就要学会报恩了。”
每次，每次，每次都会这样说，都会这样安慰我……我每次都会想：我是不是已经是个累赘了呢？
我曾想过，它离开的话，我的身体肯定会弱，但是我没想到它的离开会给我的身体带来那么大的变化……现在的我才四十来岁，身子却虚弱得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一般。
这就是那些返祖人类最后的下场吗？这就是他们度过最后的时间的感受吗？
果然我活在幸福当中活得太久了。现在突然让我接受原本的命运，我做不到了。
真的太困难了……
一星期之后，诺儿回来了。
我问她觉得新学校怎么样，她说大体上很满意，学校挺漂亮的，宿舍也很棒，而且已经有一些很要好的朋友了。但是不满的地方就是不能每天回来。而且以后，等诺儿正式入学之后，诺儿也是只能一星期回来一次，其余几天都住在学校宿舍里。
诺儿回来之后，小可就比较轻松了。一天他躺在诺儿的大腿上睡了一个中午，就像之前一样，还是狗的小可乖乖地躺在诺儿的大腿上睡觉。
小可真的很累了。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但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和之前一样，我最害怕的日子要来了。
就像那年祭典那样，每到七月份出头的时候，这个地方总会下雨。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我生病的时候。
我听说了，举办那种祭典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感谢这时候的雨，还有祈祷明年也会有这样的雨。因为这个时候的这场雨对村里人的帮助非常大，尤其是对作物的生长起了一定帮助。
但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我的受难日。
每年这个时候的雨总是可以连续下个三四天，所以我必须顶着三四天的高烧躺在床上，直到雨过天晴的时候。
村民们看到我这样，曾想过取消祭典活动，不再去祈祷雨。但是这个想法被我否决了。这场雨对村里非常重要，所以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殃及整个村子。再说，这种雨肯定也不是因为祭典的祈祷说下就下的，所以取消祭典也没有用。
只是，今年的雨下得很奇怪。
第一天雨下得很大，和以前一样，我只能躺在床上感受着发烧带给我的炙热感。
奇怪雨第二天就停了。我的烧也稍微降了一点。但是，第三天又再次下起雨，而且比之前下得还要大。就这样，原本三四天的雨天被延长到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曾经看过一些书，作者都很喜欢写自己在雨天的感受。听着窗外带有优美旋律的雨声，享受自己现有的生活。他们都很喜欢雨天。
但在雨天里陪着我的只有高烧，不断传出的咳嗽声，从我嘴里呼出的热气，蔓延全身的炙热感和一颗快要不能思考的头脑而已。说实话，我讨厌雨天。
不知是第几天了，我尽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见在身旁的诺儿。
她的样子在我眼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爸爸，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诺儿正用她的手摸着我的额头。她的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冰凉了啊……
不，不是手的冰凉。只是因为温度比我的额头还要低吧……
“怎么还那么烫啊……”
这时，房门好像被打开了，渐渐传来小可的声音。
“诺儿，水拿过来了。”
小可手里拿着一盆水，水盆上还挂着一条毛巾。诺儿接过水盆，把毛巾润湿之后对折了两三次，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凉意瞬间袭来，很舒服。
“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没有好转的样子……真是的这场雨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不停下来啊！”
“别担心了……会好的……”
他们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快要听不清了……
不过小可他是真的不会撒谎啊……话音还颤抖着，这种话怎么让人相信呢？
渐渐地，声音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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